宝贝，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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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我赖在干妈家的卧室睡懒觉，她像只小毛毛虫，悄悄的拱进我的被子里。　
　　我觉得脖颈痒嗖嗖的，回头看，她白胖胖的小指头戳戳我的脸颊：姐姐，起床了。

　　她只有2岁，走路虽不是摇摇摆摆，但还得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头，大家都把高脚桌和带尖角的茶几收了起来。她是淘气的小花猫，喜欢在桌子下钻来钻去，叫大人们寻找她。　
　　她穿了个小花裤子，留了蘑菇头，头发黑茸茸的像四月涨起的海水，温柔，平和。我贴近她，都能闻到婴童身上好闻的奶香，她的脸也软乎乎的，好像果冻，一戳，就自己弹了出来。她提着自己的花毛衣，毛衣上有只吃小鱼的猫，拉过我的手，叫我摸摸那只猫，兀自咯咯咯的笑起来。　
　　我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虽然我们相见也不过半个小时，她认准我了。我洗脸，她就藏在洗衣机后面，露出半边脸瞅我，我问她：你擦脸油了没？她忽然说出吃奇的话：你好像我妈妈。
　　心里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过，一朵一朵的小雨花渐次绽开。这些日子我格外疲惫，虽然我不说，但内忧外患常让我睡觉都紧攒着拳头，夜晚到了3,4点都辗转难眠。水龙头里，水往上涌的嘶嘶声都让我焦躁想发火。我常保持着一种冷酷的姿态，在自己和他人之间，隔一层玻璃，只有我能打量到别人的表情，而他人，很难走进我的心里来。
　　
　　想起刚从床上起身，她从后背抱住我，我低头发短信，因为前几天着凉，有点鼻塞。我摸过一张纸，她忽然紧张的绕到我前面，低头俯看我，眼睛像活泼小鹿，小手摸着我冰凉的脸：姐姐你是不是哭了？你别哭，别哭……　
　　还是奶音，可这奶音熨到心里，却令人真的鼻酸的想哭，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爬下床，捡来一只机器猫的玩偶，意思是叫我抱抱它。抱抱它，也许心里会舒服些。
　　我和她解释，我没哭。她才如释重负，爬到我的肚子上，笑盈盈的望着我……
　　
　　我拿着洗面奶的手忽然停住了。我说，叫我抱抱你好不好？她又使坏的跑掉了，几秒钟后又拍拍我的腿，她见我裤子露腰了帮我往上拽了拽腰带。她不到1米高，提着自己的花裤子问我，漂亮不漂亮？我揉揉她的头发：漂亮。她很高兴，又蜕掉一层裤子叫我评价她的秋裤。孩子的快乐天性最珍贵，就像小狗一样，婴儿的品质最接近上帝，忠诚善良。我吃饭，她坐在高教凳上，摆着小腿瞅我吃饭，我怕她掉下来，扶住椅子。她嘴上说不爱吃鸡肉，可小眼睛滴溜溜的围着鸡肉转，我撕下一块肉往她嘴里塞，她嚼了两口又吐了出来，抱过一个巧克力派叫我撕开给她吃。我对孩子，有种天然的耐心，和他们相处，不用像和大人作头脑游戏，乐就是乐，哭就是哭，大人的表情太难琢磨透。

　　她鼓着腮帮子，忽然涌出了鼻血。干妈从厨房吓的赶紧跑来，抢过她的巧克力派，干妈解释：小孩血旺，不能多吃巧克力，吃多了就留鼻血。她仰着头，食指还蘸着嘴角的巧克力残渣往嘴巴里抹。　
　　一会儿，她鼻子上塞了个纸团，像只小蝴蝶扑到我怀里，问我她塞着纸团的鼻孔漂亮不漂亮，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我怎么流鼻血了呢，我又好气又好笑，亲亲她的头发，漂亮。她指指我：你也漂亮。你漂亮我漂亮，我们都漂亮。　
　　两个孩子，一个虽胳膊和腿已长得像大人有力，足以走过高山远水，会皱眉头会发火会在想哭时憋回喉咙会狠心斩断不合意的感情，但心里住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走路仍摇摇摆摆，小胳膊只有三只并列铅笔那么粗，却有太多大人丢失的机敏细心，可终究是给颗糖就会作揖的小孩子。两个孩子，就这样你贴着我，我抱着你，眼睛对着眼睛，笑哈哈的融成了一体……
　　
　　她要睡午觉了，我给她喂了奶瓶，她不老实，喝完奶还滚来滚去的。我给她讲童话故事，唱《喜羊羊和灰太狼》的童谣哄她睡觉。她靠着我的胸口，小手指头裹在我的手心里，像个天然小暖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好像我十月怀胎生出的女儿，我亲亲她的额头，说：宝贝，我爱你。　
　　我要走了，她忽然哇哇哭了，把她的零食和故事书都堆到我面前。我下床，找不到拖鞋，她急急的把自己的小兔子拖鞋套到我脚上，嘴里还含混的念着：不要走不要走。　
　　我笑着问她，可会想我。像士兵即将踏入战场，和妻儿分别的口气。她还不太懂“想念”的意思，点点头，走上前，勾住我的脖子，“啵”的一声，亲了下我的右脸颊。
　　
　　想起一个多月前，表哥有了小侄子，我去医院探望，刚出生不到几个小时的婴儿，皮肤粉嫩透亮，眼睛都未睁开。我问嫂子，生孩子可疼。她捂着屁股，说那一刻真像风吹进了肚子里，在肠子里七绞八绞，从产房出来后，七八个小时都不能平躺，只能在床板上半坐着睡觉，一动缝好的线即撕裂的疼痛。但当粉嫩嫩的小肉团抱到手心里，看到孩子的眉眼即像她又像表哥，所有受的苦，亦值得。　
　　我看着小侄子，慵懒地捏着小拳头睡着。在炽灯的照耀下，像天庭飞来的小天使，被圣洁的灯光缠绕托起……小侄子时而会“呜呜”的眉头皱紧，哭两声，但仅仅几秒后，又抿唇微笑开来。
　　医生说，婴儿会偶尔做梦靥。但我还是相信，他定是在梦中，就明白了一些活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