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yanghao

　　

　　初春的风依旧的凄凉，冷嗖嗖地撕扯着人们的脸。
　　离镇子二十里外的公共墓地，荒草在冷风中瑟瑟的抖动着，树木也发出“嗡嗡”的响声，还不曾融化的雪将整个墓地裹得严严实实，偶尔有扫墓的人，便会惊动林子里的野鸟“叽叽喳喳”飞过人们的头顶，让人内心惊悚不安。
　　包围墓地的是一片人工林，被雪覆盖着的大大小小的坟包，使得这一片很开阔的地方变得凸凹起伏。墓地的西北角有一处不大的坟茔，很新的花圈铺在坟头上，在肃穆的雪的掩映下墓地显得有些抢眼，墓碑前跪着十七岁的冷珊，身后站着三位年长的人，纸灰在火中跳跃着，映着姗姗流着泪的青春的脸。这是来给刚过世的父亲三天“圆坟”。
　　圆坟，是一种祭奠形式。在葬后三日举行，家属都要到坟前行圆坟礼，为坟培土。还要烧纸钱、上供品，然后才算“开门”，人们认为开门后便可以和死者交流感情、叙述衷肠，死者也可接到晚辈们的祭奠和送去的金钱、食物等，在阴间生活富足，不愁钱花。圆坟后，丧礼才算基本结束。因为母亲行动不便，还不懂得这些礼俗的冷珊珊，由邻居大叔大妈们带领，来墓地为父亲圆坟。
　　冷珊珊跪在雪地里，流着泪的脸被强硬的冷风吹得通红，大妈看着可怜的孩子，忍不住陪着流泪。王大叔把羽绒服脱下来披在姗姗的身上，几个大人帮助她烧完了剩余的纸钱，好劝了一阵，冷珊珊才跟着大叔们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坐在车里，冷珊珊还在不停地哭，王大妈抱着她的肩，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坐在副驾上的李大叔回头说：“姗姗，别哭了，你爸走了，你妈身体不好，还需要你照顾，更何况你又要考大学了，要照顾好自己，这个家还靠你撑着呢!坚强一些!”
　　姗姗哽咽着说：“大叔放心，我会照顾好我妈的……”
　　开车的王大叔意味深长地说：“孩子，你一定好好上学，今后才能和你妈过上好日子，我们也会帮助你的。你看，你有那么好的老师和同学，你一定要争口气!”
　　姗姗听了两位大叔的话，用力地点头，眼前又浮现出爸爸病逝前后的情景……
　　十天前，病重的父亲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医生告诉姗姗和她残疾的母亲，回去准备后事。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姗姗妈“扑通”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央求医生医好丈夫的病，医生只能无奈地摇着头。姗姗只好和妈妈租了一辆车带着爸爸回家了。
　　冷珊珊原本不富裕的家，因为爸爸有病而家徒四壁，唯一值钱的用亲属家的旧电视换来的14吋电视机也布满了灰尘，家里变得毫无生气，清冷得有些让人不知所措，姗姗的心觉得凉凉的。
　　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爸爸，看着一步一挪地拖着残腿的妈妈，冷珊珊从来没觉得如此的茫然无助，幽默风趣的爸爸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可此时此刻，她该怎么办?
　　姗姗沉默了许久，才拿起电话和董老师请假，她没有和老师多说什么，但是细心的董老师还是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在老师地追问下，姗姗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老师安慰她说：“不要怕，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放下老师的电话，姗姗呆呆地坐在爸爸的身边，拉着爸爸的手，看着瘦得皮包骨的爸爸，眼泪又不知不觉地掉下来，她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害怕。
　　回到家的第三天早上，父亲因为疼痛折腾了一夜，没怎么睡的姗姗在妈妈的催促下刚刚躺下，就被妈妈地哀嚎和呼叫声惊醒过来，她“呼”地坐起来跑过去，只见父亲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睁得大大的，吃力地说着什么，姗姗把耳朵贴到父亲的唇边，终于听明白了：“珊……珊……爸，不行……了，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你妈……”说完，似乎很累的样子，出气声很大，妈妈让她去叫邻家大叔。
　　姗姗松开爸爸的手，跑出门去。这时天已经放亮，隐隐约约地还有几颗冷冷的星子挂在天边，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姗姗已经顾不得害怕，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最近的李大叔家跑去。
　　等姗姗和李大叔夫妇赶到时，姗姗的父亲在一口一口的倒气，李大叔和其他几位邻居赶紧给姗姗爸穿衣服，抬到地上就过世了。
　　姗姗和妈妈的哭声在清晨空寂的小巷里回荡……
　　七点多，董老师打来电话，她听到电话里冷珊珊的哭声，什么都明白了，董老师安慰她说：“你别怕，还有老师呢!”
　　在等殡仪馆的灵车的时候，董老师及其丈夫，还有学校的校长，书记和几位老师也开车赶到了，学校领导送来了慰问金，董老师还带来了全班同学和高三教师五千多元的捐款。老师们等人看了冷珊珊的家，心里都酸酸的。
　　在学校领导的协调下，殡仪馆减免了大部分的费用，珊珊父亲的葬礼在邻居和学校老师们的帮助下还算顺利。姗姗的父亲总算是入土为安。
　　父亲走了，家里变得更加的冷清，姗姗看着唉声叹气的妈妈，看着桌子上已经有了灰尘的书包，她无法从内心排解出恐惧和茫然。她把视线转向桌子上爸爸的遗像，她从爸爸慈祥的眼神里读出了期待，这个家需要她顶起来。姗姗和爸爸笑笑，然后悄悄收拾好书包放到父亲做的小木箱子里，母亲呆滞的眼神无奈的看着女儿……
　　姗姗看着妈妈吃过早饭，收拾好碗筷，独自朝大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