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情人节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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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1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安徽
把信丢进邮筒后,我的魂魄也化去了。
字斟句酌那些话在胸中盘桓了太多日夜,此刻一经交脱,心上便空落落的了。
徜徉在晚春的白石桥大街,从四排高大的杨树之间仰头望去,那在夏天遮天蔽日的绿海散了,显出晴云之下像是蓝缎子的天空。
这教我想起了夏的眼睛。

“今晚跟我去一下罢。”姐姐央求,我心肠一热,就答应了。
吃了晚饭,借口要去旧书店,我和姐姐早早的出了门,一过拐角,就看见那个男人靠在路灯下了。
男人看见了姐姐,就站直了身子。
男人也看见了我,冲我点点头,我们三人拉开一段距离,排成一线走。
我把强光手电揣着口袋里,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后,像是联防员,但实却是去做哨兵。
上回是去日坛公园。幸好有我放哨,不然就被戴红箍的治安员抓个正着了。
这次姐姐说挺近,果然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就在公主坟的环岛。
天还没全暗,依稀透出亮光,林子郁郁葱葱,看不见的鸟拉长声音叫着,在空中划一条颤颤的水音,把天光一点一点的吸去了。
男人不开电筒,在密林中左一拐,右一拐。
脚下带着点上儿坡,我打开了手电筒,正好照在姐姐的臀部,赶紧关了电筒。
又走了一会儿,男人停下了脚步,“你在这里就好了。”
我点点头,再去看姐姐。
姐姐用即将赴死的眼神回头看我,又像在叫我一起钻进林子里去。
第一次看见姐姐这样的眼神,我发疟疾似地浑身打颤。
然而现在我已经能用无所谓的眼神回望她、甚至是带着细小的轻蔑了。
姐姐红了脸,咬着嘴唇。
男人给了我三支香烟,几颗糖,两人就一前一后,窸窸窣窣地进去了。
我抽完一支天就彻底暗了,不由得也往林子里走。
黑暗的地方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姐姐也变成一种鸟了吧,一只脖颈细长,羽毛深沉,体型优美的鸟,
男人呢?我使劲儿想着,然而男人也变成鸟的样子却怎么想象不出。
我心里一蒙,赶紧往回走,但却迷了路。
我四下乱走,又打开电筒照,就照到了夏。
她躺在小树丛里,雪白平坦的肚子像纸一样。
我起初以为她死了,但看见肚脐下的小腹随着呼吸起伏着。
“我不是联防员。”我关掉了手电。
“你一个人?”
“发病了吗?”
“能动吗?”
我俯下身子去看的时候,夏用手臂环住了我的脖子,灼热的呼吸喷进我的口里。
和她一起走出树林回到路口的时候,姐姐和男人已经站在那儿了。
姐姐用恶狠狠地眼神看我,我的脸一阵烫,男人却什么也没说。

那个周末,我和夏约会了。
动物园门口,夏那过耳齐刘海的黑发,白色半袖衫,浅蓝色的过膝长裙,白色系带凉鞋,都让我晕眩。
我们逛着小摊,问她喜欢什么也不说,我逗她和门前那个狮子照相,她也不肯。
我问夏几岁,怎么看起来那么小?她只是笑,不说话。我就发了急,夏看我急得揉头发,才告诉我她也是大学生,只是去年才进的。
我这就又高兴了,恨不得一把抱住她,但当然不敢,就一蹦一跳地走。
我想叫夏做我的女朋友,但又怕把她吓跑。
我们从动物园一直走到了人民大学。

隔了一个星期,夏穿了一件白底蓝花的连衣裙来了。
这次我们愉快地谈起了文学,夏读过很多书,我们谈起十月,收获,百花,以及俄罗斯的文学家,我还送了她一本和同学们一起办的油印诗刊——《火炬》。
“我的诗
是一支火炬
烧毁一切人世的藩离
它的光芒无法遮拦
因为它的火种
来自——五四”
朗诵完之后,我问她有没有写诗,她只是低着头笑,我想她肯定写过的。
我于是催她念,她偏是不肯,最后轻轻地念了一首我没听过的莱蒙托夫的诗。念着诗的她,像是要在风里浮起来,我看呆了。
我们就这样不停的走,不停的说,主要是我一个人再说,她真挚地倾听着,不知不觉就从酒仙桥走到新源里。我说了风趣的老教授,说了推敲不好的诗,说了毕业之后的打算,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以及还未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她。
说着说着,骤然觉得凉了,我忙着抬头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成了满绷着灰云的晚景。我向夏望去,她也望着我,便觉得那无数说与未说的话,也就纷纷地淡去了。
第三次约会我们一起去坐了刚开通不久的环线,
分手的时候,夏说:“给我写封信。”

信写好了,信寄出了,度日如年,我等待着。北海的柳绿透了罢?那一汪蓝涔涔的湖水呵,我一直这样地想着。
然而再次见到那封信,是拿在团委工作组的手上了。
夏果然只是中学生。
瞠目结舌也罢,然而什么也不用说了。信终究是落到了她父母的手上?夏骗我说是大学生这件事,我略略的猜到了,可是我们并没有做过那事。
并没有做那事。
心中这条那条的路都走向同一个念头:“死去罢”。
“死去罢,死去罢。”
世间于我已无意义。
我伸长了颈子,钢刀却落到了他人的项上。
一场风暴,落英缤纷,见着那诸般死去的我,竟就活下来了。然而也都尽去了,都尽去了,春日萧萧地尽去了,我也萧萧地尽去了,惘然听见蝉声。

再次见到夏是今年的春天,我站在自动扶梯上,看见她斜斜地走近。
身边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儿,比她还高出半个脑袋儿,而夏却一点也没变、白底蓝花的连衣裙贴着她薄薄的胳膊,我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老同学?”身边人问我,我摇头,默默地数着日子,
二十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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