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4-8-18 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
好在人年轻时康复能力特别强,当朋友们还在为她担心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下一段恋爱中。这次是个不得志的小画家,在小洲村租了个民房,自以为怀才不遇,整日价牢骚满腹。我们去小洲村玩时,小画家一眼相中了娟子,非得给她画个素描。
半小时后,画像画好了,画家问我们像谁。
我们支吾着答不出来。
他神秘地笑了,说,像观音。
我们吓了一跳,看看画中人,再看看娟子,只见她面如满月,慈眉善目的,还真有点像观音。
画家的搭讪成功地打动了娟子,她很快成了他的专用模特,画家画下了她的各种姿态,朋友们提醒她说,什么都行,就是别脱光了让他画,免得留下把柄。
这段恋情维持了半年,半年后,画家有幅画入选了国际美展,算是混出了头,他搬出了小洲村,对娟子说:“你是个好姑娘,谢谢你渡我一程。”还算他有良心,把娟子那些画像大多留给了她,其中有幅画的是她在清晨择毛豆的情景,朝阳在她身上染了一层光晕,犹如佛光。
那之后,娟子以她的肉体凡身渡了不少人,有失意的媒体人,有做着创业梦的在校生,甚至还有寻求安慰的已婚男。掰着手指一个个算过去,简直就是渣男集中营。
在娟子的字典里,似乎没有吃一堑长一智这六个字。朋友们都说她的爱点特别低,总是特别容易爱上一个人,爱上后又特别容易毫不保留地全情付出,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对方。她遇到的那些男人,没有不说她好的,在享受她的好时却难免又有几分看轻。朋友们纷纷劝她悠着点,看准了再上,可娟子听不进去,她就是个犯了情痨的姑娘,总得爱上个什么人,不然满腔的柔情蜜意就没地方放。
在情路上蹉跎了几年,转眼间,娟子就年过三十了。以前很讨人喜欢的婴儿肥,现在看上去就有几分痴肥了。眼看着同龄人一个个结婚生子,她不禁有点慌了,这些年,她的枕边也没闲着,只是枕边人的质量一年不如一年。随着年纪渐长,对她表示兴趣的男士日渐稀少,这下她更慌了。
比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是个美国人,来自底特律,一座宣告了破产的城市,他身上也带着那座城市的破败气息。年过四十,婚姻和事业都早已破碎,百般无奈之下,来到了中国。我猜他多半是认为这里人傻钱多,才不远万里漂泊至此。
他不知道,现在的中国人可精呢,不欺负老外就算厚道了。他又不会中文,又不懂讨价还价,在中国简直是寸步难行。
这个时候,娟子从天而降,哈里路亚,简直就是圣母玛利亚的化身。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上眼的,只听娟子说过,他们初相识时,比尔听说她没有男朋友,吃惊得跳起来说:“My
God!How did they miss you?(天啦,他们是怎么错过你的?)”娟子听了这话,认定这个老外就是她的知音,想来想去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对这段感情,朋友们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那个比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失败者的气味,既不高,也不帅,大腹便便的,要什么没什么。如果娟子还年轻,就当自己是白龙马,渡他一程也可以,可现在她已经不小了,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么个四六不靠的人身上。
朋友们想到的,娟子何尝没有想到,她只是下不了决心,毕竟,他那么需要她,偌大一个中国,他举目无亲,只有她一个人可以依靠。她不帮他的话,还有谁帮他呢?
我们再劝她时,她总是说:“等一阵再说。”先是要等他找到工作,朋友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他谋到了一个教职,又要等他学好中文,然后再是等他学会搭公交、等他交到朋友……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等来等去,完全没有一个尽头。
娟子也抱怨过,可是只要那个外国人一个电话,她就会回心转意。那段时间,她的英语突飞猛进,在办公室里,常常可以听见她接电话,她对着电话说英语时语气会特别轻柔,脸上的神情也随之飞扬,只有全身心地爱着一个人,才会这样地快乐吧。她总是很容易从恋爱中得到快乐,哪怕这段感情看起来没有一点前景。
可惜,比尔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靠谱。长期的失意让他染上了酗酒的毛病,跟娟子刚在一起还努力压制着,后来突然变本加厉地发作起来。过度酗酒破坏了他的神经系统,最终,在娟子的劝说和帮助下,他被送到了一间精神病中心接受戒酒治疗。
娟子说:“不管他戒酒有没有成功,这次我都会和他分手。”
她做到了。
比尔出院以后,黯然回了美国。也许他终于发现,中国并不比美国好混,在这个世界上,穷人到哪都不好混。
知道他回美国后,朋友们都松了一口气,之前大家一直担心他会缠着娟子不放。
娟子这次是真的伤着了。
多年来受的伤看似都平复了,其实伤口都还在,一旦彻底伤起心来,新伤旧疾一齐发作,每道口子都在隐隐作痛。
那段时间,她把自己藏了起来,拒绝见任何人,朋友们给她打电话,她也接,叫她出来,她一味推脱。有人要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声不响地就摁掉了电话。
朋友们都急了,张罗着搞了一次海南环岛自行车游,几批人马轮番出马,非得把娟子拉上。娟子本来就是资深户外运动爱好者,在家里宅久了,拗不过大家的热情,总算同意参加了。
骑自行车环岛游是个苦逼活,整整700公里的路程啊,海南岛的阳光那么热烈,晒半个小时是种享受,晒上几天几夜就成了受罪。更不用说爆车胎、屁股被磨破这些烂事了。
上面说的罪娟子一样都没少受,因为屁股被磨烂了,骑行速度跟不上去,她被落到了后面,同行的师兄出于义气,陪她一起慢慢骑。恰好又遇上了暴风雨,两个人在雨中骑行了半天,又饿又累,只剩下半条命。
好不容易路上出现了一间粉店,两个饿疯了的人赶紧冲了进去,让老板有什么就赶紧上。老板端出了一碗捞面一碗抱罗粉,粉本来是放在娟子面前的,她想吃时,抬头看见师兄无比渴望地看着她面前那碗粉,就把碗轻轻推到了他面前,说:“你吃粉吧,我更爱吃面。”
师兄埋下头去吃粉,胸中有股热热的东西在流淌。他和娟子三年同窗,八年好友,从来都是拿她当哥们,现在却突然有了动心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她在撒谎,去之前,她就跟我说过,要多吃几碗海南的抱罗粉。”他和我们说起这些时,已经是在海南游后好久。我们一听,都乐了,大家都没少为娟子的终身大事操心,这不,正主儿就在眼前呢,没有比他让我们更放心的人了。
我们劝他:“赶紧去挑明了吧,该表白表白,该追求追求。”
他摇摇头说:“不行。”
一伙人火了,问他是不是嫌弃娟子。
“没这回事,她就是太好了。”他解释说:“她这么好,我真担心自己和她在一起后,慢慢就变得不那么好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