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尽头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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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23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安徽池州
我遇上了我的初恋女友了,不过我没有遇见那个期待中多年不见依旧美貌如初的她,我见到了现在最无助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最丑陋的她。

我想,我干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坐在我对面的她用手捂住整张脸,身体不停的在颤抖。

有时候,人一到晚上,就全由不得自己了。

那些在白天里强压下去情绪,就一直安静潜在水下伺机等候,只要一个脆弱的午夜梦回,就迫不及待全冒出来了,直到有一天你用绝望把它们彻底冻结成了冰,无心留恋了,才能永远被困于河流之下。

人年轻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对未来抱有一种近乎洁癖般纯洁的幻想,这是好事,因为当一切破灭的时候,那些幻想被粗鲁的现实碾碎的瞬间就像是一个悬空在你世界上巨大的明镜突然完完全全的碎裂,每一块玻璃以一种流沙般漫天飞舞的弧线,伴着伤逝而急促的速度散落下来,这个过程既美,又触目惊心,好让你一下就从昏沉的愚昧中醒悟过来。

(一)

很多年来,我和云一直没有任何的联系,我以为时间已经带走了她。

她是我高中时期的女友,不,应该还称不上女友,只是高中时期两个成长中渴望拥抱的寂寞年轻灵魂而已。当时虽然已经完全有了性别意识,当我始终觉得她在我眼中是不同于其他女生,超越性别的存在。我们肆无忌惮的品尝着那种彼此互相依偎却又极其纯真的暧昧。

和她认识是在学校的文学社···,当时社团刚刚盛行,文学社除了那些身上毫无色彩,如化石般存在的,戴着厚厚眼镜的书呆子外,当然没什么人参加,不幸的是,作为劳动委员的我,和作为文艺委员的她不幸被老师强行加入文学社凑名单。

当然,不喜欢加入别人眼中枯燥乏味的文学社,不代表我们不喜欢读书。我和她喜欢作家的口味上惊人的一致,当时我们都疯狂迷恋苏童的书,她说她可以从那些悲壮,阴暗,潮湿却又充满力度的短篇小说里摄取到无穷无尽喷涌而出的孤独。

我们一致认为苏童是国内把海明威“冰山理论”理解和参悟的最好的当代中国作家,当然我们更爱冷酷,用电报体书写其血性,刚毅灵魂的海明威,我们甚至约好以后一定要去一乞力马扎罗山看看那里的雪。

当我看完《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 》后我甚至说我以后也要去非洲打猎,让最凶猛的狮子和猎豹屈服于我的枪口下,我承认这对于一个高中生,真是异想天开。我还用几个月存下的零用钱买了一个猎豹盘踞着心形的仿银的项链,我记得在操场上阳光照着她瘦瘦的后颈,我为她戴上项链上时的样子,就像一个梦幻女神的加冕仪式,她转身回头来对我抿嘴一笑,瞬间,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相融,化成一阵沁人心脾的微风让我的心脏跳的无与伦比的强烈。

和其他人不同,她对我各种奇怪的想法都听的津津有味,她是我当时最好的知己,一起打篮球的哥们都是些四肢发达的家伙,他们的脑袋除了读书,游戏外几乎就不怎么思考了,当然时不时用下半身思考哪个女生的胸脯更大,谁更容易追一些。

那时我和云都非常痴迷高更的画,我们都认为在他的画里有一种原始的,粗野的性感。云用攒了很久的零用钱买了一本精美的高更画册,我捏着她有点肉肉的手臂和迷人的丹凤眼,嘲笑她真是像极了高更画里的那些塔希提岛的女人。

我常常和她在一起,当然我们始终都已超越性别的关系互相陪伴着,我们没有牵手,更谈不上接吻。但是当时的同学们都已经习以为常的把我们当作是非常相配的一对。连老师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无奈我们的学习成绩完全没有影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本来教他们体育的女老师怀孕后,原本分开上体育课的男生女生又一起了。男生女生全部由教我们的那个新转来的年轻男老师一同上。那个体育教师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藤叶,名字倒是和他本身的形象破为契合,整个人阳光灿烂,开朗无比,在他的后脑勺有一个如树叶般的发旋,真是神奇。他刚毕业,对自己未来抱有无比的期望,虽然有时他严厉起来的那股神情像一个对着天空蓄势待发的火箭,但平时大多时间他待人亲切又温柔,我不止听到一个女生在背后说起对他的爱慕。确实,他身材高大,五官俊朗,是一个让男生嫉妒崇拜,让女生融化的家伙。

没想到的是,那些爱慕的女生里不幸的也包括了云,那时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藤老师,比如腾老师今天新换的那双眼镜框好独特,藤老师的上篮姿势比我帅多了,藤老师若隐若现的胡茬比我光滑稚嫩的下巴有味道多了等等。藤老师像一股突然袭来的逆流正一步步在冲垮我们两人固守的城堡,她越来越喜欢藤老师了,我越来越讨厌藤老师,我感觉云正变得越来越陌生,她坐上了一叶用藤叶编织的船,以极快的速度朝我的反方向远去。

我记得曾经很多次问过她为什么那么痴迷藤老师,以及是否清楚两个人不同的身份。她先是低头不语,然后慢慢叹气说,她从第一次见藤老师,就觉得非常像已经离开他另外有家庭的父亲。我知道她和她的父亲的关系从小就非常好,和她的母亲关系倒是非常糟糕。可后来可笑的是,父亲有了外遇,抛弃了他们妇女两个,可她却不那么恨他的父亲,她甚至说“虽然不能相信父亲不要她了,但父亲离开他们是早晚的事,因为谁都不会受到了她母亲,父亲远离了母亲,是极其幸运的。

我和云的关系越来越疏离,没过多久我们就慢慢不说话了,成了形同陌路的两人,直到毕业也一样。于此同时也慢慢有些谣言出现了,说她和藤老师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偷偷变得暧昧而肮脏起来。他们两个已经慢慢陷入一个危险和又充满激情的关于爱的不伦漩涡里。

我们各自考上了大学,甚至在高中毕业典礼上都没说上任何话,更谈不上一个纪念我们青春的单纯的拥抱。

有她的消息是在3年后,也就是大三教师节我们几个老同学回去参加高中80周年庆典的时候,我们相约去看望以前高中的班主任,大家也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聚下。当时来了很多很久不见的人,可唯独却了她,别的同学一看到我就谈起了她。说她在大学里就嫁给了藤老师。并很快就有了孩子。
“大概是有了孩子不得不结婚吧。真不知道,嫁个一个高中体育老师有什么好的。”那个同学似乎带点嘲讽和不屑的说道。

不知怎么的,突然听到她的消息,我感觉一下子想被人从后面重重击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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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二)

又过了3年,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女人,却始终没有让自己安定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在今年的11月,在外滩美术馆有了一个小型的高更画展,有一些他的真迹,和一些重印的版画作品。虽然版画复制品并不贵,但我依然连买一副挂在租来的公寓里的钱都没有。

当我看到高更《游魂》作品时,大概我太投入画中赤裸,有挑逗意味又十分古怪的景象了,不知道何时旁边走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我感觉一团火焰瞬间把我点燃了,我似乎觉得这个人有着我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侧影。

我先是假装环顾四周,看别的方向的画作,绕了一圈,看看《我们朝拜马利亚》又看看那幅巨大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然后以一个老鹰捕获猎物般敏锐的眼神向她的侧面望去,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被人紧紧捏在手里,我简直兴奋的不能呼吸,我知道此刻在我身旁的她就是5年没见,没有任何联系的云。


她依然在注视着《游魂》,我一步步大胆的靠近了她,"真是一幅让人不寒而栗,摄入心魄的作品啊。”她微微转头向我这边看来,“真是好久不见啊”我极力用一种舒展的语气从我战栗的嘴唇中说出来。

她听到我的声音好像突然发抖了下,然后慢慢的,不敢相信的转头望着我。
真的是她!

但是,看到她的正面的时候,我甚至感觉我一下子都老了很多。

她简直和那时清新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眶深深的凹了进去,粉底无论如何遮掩不掉的严重黑眼圈,高高凸起的诡异的颧骨,嘴角有一丝丝淡淡的瘀青。我从未看见那样忧伤的眼神,不甘却又疲倦的脸孔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她似乎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说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呢,居然···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我不知道这几年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没能好好享受生活,生活从她的身上无情而又残酷的碾压了过去。

这不是我要的重逢。

我们在美术馆楼顶的咖啡馆面对面坐下,店里人来人往,十分吵杂,我和她有幸选到了一个角落,相对隔离与封闭的位置。我迫不及待想了解这几年来她发生的一切。

“看来,高更在天国转行成丘比特爱神了,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上你,这几年,你过得怎样?”我看着她的眼睛,努力打趣的说。

她嘴角微微笑了下。但似乎一直在躲闪我的眼神,“挺,挺好的,我结婚了。”说完,她自然的拨动了下手中的结婚戒指。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结婚了那么多年,还每天戴着戒指。或许她真的很在乎这段婚姻,或许她真的很爱藤老师。
钻石戒指虽然不大,但非常适合她纤细的手指,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戒指经过了岁月已经有了磨碎,亮度也似乎很黯然失色的样子。

“我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她喝了一口咖啡说。

“是吗 女儿像不像你?”我说。

“女儿很像我,小小的凤眼,胖胖的。而且她好像很有画画的天赋,在幼儿园绘画比赛中获得一等奖呢,我那时可没有她那样的天赋。”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点欣慰的微笑。“对了,你呢?丘比特又没有光顾你的生活呢?”
“看你这样子,还单着吧。”她看了一眼我凌乱的头发和被雨淋湿的米色风衣说。

“怎么看出来的,不带结婚戒指并不意味着什么。男人可一般不带那玩意的?”我有点疑惑。
“衣服,大衣皱皱巴巴的,衬衫的领口也是。感觉没人帮你熨烫,你自己又懒的弄。而且从你身上感觉出一种随心所欲,居无定所,不安定的样子,这只有还没家庭的男人才能散发这种气息的。”

“你是说我邋遢又不负责任吗。”我笑了笑。此刻我也注意到她的颈部带着高中时期我送的她那条猎豹的项链。

“还好当时我没和你在一起。” 她半开玩笑似的说着。“我可不想一天到晚跟着你过着吉普赛人四处漂泊的生活。”她眼神迟疑了下,望了望咖啡厅的吊灯,好像是望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接着说,“我需要一棵让我单薄的身体可以依靠的大树,而不是耗尽自己的青春去陪伴一个漫无目的,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不切实际飞翔的浪漫冒险家。我还是喜欢有安全感,稳定。可以依靠的男人。”

“稳定?男人稳定就意味着乏味和无趣。稳定就意味永远成服于生活的胯下了。当然我完全不鄙视这样的生活。”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整天斗嘴的状态。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淡淡的说了句,“所以,那条过去的项链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她似乎被揪住短处似的一惊,慌忙用手遮住项链,“我只是觉得搭配今天的衣服所以才带上的,而且我的体温习惯了这条项链,每次带着它都带给我好运。”她用勺子摇了摇杯子里的咖啡,低着头说“我知道这是你当时送我的东西,我今天还带着,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东西而已,和那时的人已无关。那仅仅是一个可以怀念的美好回忆罢了,我把所有都放下了,这条项链也并不意味着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压住不停发抖的双腿。
“结婚这几年,和藤老师过的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也好。对,我嫁个了他,也难怪,同学们一定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他对我很好。”在说“好”的时候,她不禁停顿了下,仿佛想让我特别听到这个词似的,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明显的透露出她的不安。

“他还做着体育教师?这可不是一份在上海能让一个家庭过上好日子的职业啊。”

“不了,他不做了。”说到这时,她沉默了,似乎陷入一个混沌的空虚中。她想说点什么的样子,她的嘴微微张开了几次,又紧紧的,慢慢的合上了。

“我知道你对藤老师的感情很深,那个时候你也总提起他,那他呢?他爱你吗?”我似乎有点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爱,我很爱他,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我们谁都离不开彼此。”她没有回答藤老师到底是不是深爱着他。你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总是一个人漂泊,又怎么懂两个人互相守护的艰辛?”说着她的眼角在似乎灯光的映衬下泛出一阵晶莹剔透的光晕。难道她快哭了?

我想,明显的,她在隐瞒着什么。

我的手横过桌子,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当然,这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我只是想立刻给她一点安慰,

“云,看着我,是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她先是马上松开了我的手,好像还戴着一份骄傲似的,然后她低下了头,微微摇晃着,好像不停自己斗争,挣扎的样子。哇的一下,所有硬压下的情绪同眼泪一起飞奔而出,旁边的人似乎也被吓到了,纷纷窃窃私语。
她还是极力控制住正在崩溃的自己,把贴在前刘海的头发捋到了脑后。

她近乎哽咽的说,“我想,我干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坐在我对面的她用手捂住整张脸,身体不停的在颤抖。

“这一切都要从我们结婚后说起。”


从她开始说到最后几乎接近3个小时,说到咖啡厅快关门才停止,说到愤怒的时候而滔滔不绝,说到那些羞愧事的时候语塞停滞,吞吞吐吐,我很少插话,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不,应该说是一种最隐私的倾诉,我没想到她会把一切都这样无所顾忌的告诉了我,是的,当年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今天呢?今天和她的这次相遇注定仅仅只是一次老友多年后的重逢而已吗?也许今天她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倾诉和发泄的对象而已。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怎样。也许所有的所有都在她那个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后尘埃落定了。

今天这次相遇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始,但并不是所有的开始都会变成一个故事。

她说这几年来,只有一两个密友知道她在过着怎样的日子。还有些话她谁都没说过,她把这一段往事和秘密都放在了心里,埋进最深的地方。事后,我努力了好几次和那两个和她相熟,我也认识的几个高中密友打听和求证,才慢慢整理出她这几年所发生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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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三)

云高中毕业后没多久就和藤老师同居了,她的父亲已经离开她们,母亲也整天和不同的男人鬼混,已经没人关心她了,也可以说没人可以给她依靠了。藤老师很爱她,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他似乎成了她生活中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选择和藤老师同住,也一切顺理成章的样子,后来,她有了孩子,藤老师在母亲极力反对下和她奉子成婚了。

起初,婚后的生活虽然没人祝福,倒也过得有滋有味。藤老师的父母也都是老师。存了一点钱。住的房子是藤老师的母亲帮他们买的。藤老师的父亲已经过世了,母亲算是一个通情达理,能好好说话的人。看到云那么努力的做好一个妻子的本份,对自己又孝顺,时常买衣服和营养品给自己,虽然用的都是她儿子的钱,之前因为云的身份而不接受,现在也慢慢接受了云,并时常去藤老师的小家里帮着云一切照顾孩子。云成了全职太太,包办家里一切家务,并努力研究各式各样的菜系,让藤每天晚上回来时总能看见桌上摆满着温暖的饭菜,孩子倒也听话,晚上睡觉前给她喝足奶后便一觉天亮,不哭不闹的。日子过得稳定而幸福,似乎生活一步步走上了云预设的轨道,虽然他也没赚多少钱,但云很知足,她知道不被所有人祝福的这段婚姻是多么不容易。


不幸和幸福都是突然袭来的事,云又怎么知道接下来她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将一步步瓦解。

藤老师自从和云,也就是和自己学生结婚的消息不久后,变在全校传开,似乎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不伦之恋,领导们纷纷表示对藤老师的失望,家长也陆续找校领导要求辞退藤老师,不想自己的孩子接触这样的教师。学校最后迫于压力将藤老师调离了。校长原本十分器重藤老师,觉得他年轻,随和,和同学们关系处的很融洽。学校在区,市里的运动会上,藤老师带出的长跑,短跑,跳高运动生拿了不少好名次,得到了不少可以给学校评级的指标奖励。所以校长没有把事情做绝,将藤老师调到一所本市郊区的民办大学任体育老师,工资反倒比之前高了一点。

在大学里当体育老师可比高中老师轻松多了,藤老师在大学里有了更多自己掌握的时间,因为在郊区,离他们家又远,藤老师告诉云自己每天在大学食堂用过晚餐才回来,不过,很多时候她并不是在食堂里自己吃,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那所民办大学的教学硬件很好,有一个颇为豪华的游泳池,每次到了体育游泳课,藤老师像飞鱼般气势恢弘的自由式划水和转身的姿势迷倒了他所带班级的很多女生,都纷纷让藤老师近身教他们游泳,一些本来会游泳的女生自然也变得不会了。

琼作为藤老师班级里的一个女生则不同于她们,她每次游泳时就像一条穿梭在海洋里的自由自在的小鱼,修长的胳膊,不十分细,但饱满有力的小腿在拍打水花时便是泳池里最美的风景,似乎连淡蓝的水都成了她的拥护者,顺着她起伏的曲线和光滑入玻璃般剔透的皮肤勾勒出让人心动的,美妙的青春曲线。

当然也包括藤老师。藤老师每次都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往琼划开的水波那片区域看,但坐在高高的救生椅上如上帝般上巡视整个泳池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不被自己的大脑控制,而是顺着一共本能的欲望的索引,忍不住的,偷偷的贪婪的窥在琼的身上,他常常觉得,整个泳池都消失了,他的眼里只有琼美丽的,泛着光的躯体在肆意的而妖艳的游动着,他的整个心智都被牢牢的吸住了,整个世界只有一速亮光,那就是琼,其他的都潜入不重要的黑暗中去了。


不久之后,就有人撞见琼和藤老师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晚饭了。

悲剧也就在藤老师失神的窥视中发生了,在他的双眼被琼牢牢锁住,心智被完全迷失的时候,在泳池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学生痉挛了,马上说不出话来了,抽搐着向藤老师挥动双臂求救挣扎的时候,藤老师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其他同学发现她在水中挣扎,并尖叫的时候,她已经明显不行了。藤老师在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里才回过神来,他马上扑入泳池,就在扑入水面的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预感,他已经完了,他生活的一切都要卷入这深深的漩涡里了。


那个女生最后经过抢救还是死了,但死因并不是溺水,而是心脏衰竭导致的窒息。这种心源性猝死往往没有任何预兆,可能发生发生每一个平时健康的人身上,藤老师虽然躲过了巨额的赔偿,但他被吊销职业和一大笔安慰性补偿也是必不可少的。

藤老师失业了,彻彻底底失业了,暂时也没有哪个学校再要他了,他整天待在家里,他因为强烈的负罪感变的越来越消沉,他整天拿着啤酒罐看电视,有时候一天里,他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他家里那个破烂的沙发。

云自从藤老师失业后,一句抱怨也没有,她当然知道藤老师和琼的那点事,但她不知道那件事后藤老师还有没有和琼联系,她把这一切都放在心里,她觉得她爱藤老师的程度足以让她吞下这一切。她甚至觉得藤老师这样整天呆在家里,有了更多的时间陪她也不错。

不过云每天的日子可没那么轻松,因为藤老师失业在家,他们没有了收入来源,她白天就去便利店或者超市打临工,在四五点下班回来烧菜,好在家里还有藤老师的母亲帮忙她一同带孩子,不过藤老师的母亲晚上回自己家里睡觉,她说我不想打扰你们,其实她能感觉到她母亲对藤老师的失望,而且带孩子真的太累了,老人身体也不好,加上最近孩子晚上整夜不睡哭闹,不知原因的哭,所以带了一天孩子的婆婆每天晚上都回家休息一下,然后第二天再来。

藤老师晚上睡觉就像一个死去的人那样,无论孩子多么哭闹,他全然一点理会都没有,所以晚上所有孩子的照顾就落在了云身上了,她每天晚上都要起身4,5次起码,常常是刚睡下,刚有睡意就又被孩子的哭闹声惊醒,孩子如果一直没人理会,她便一直哭闹,她有时候会疑惑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婴儿可以哭那么久,仿佛一台永远停不下的噪音机。孩子本来就和她不亲,和父亲亲。经过这样一折腾,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孩子了,有几次半夜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她甚至觉得孩子的脸和她憎恨的母亲的脸像的可怕,她差点惊吓到把孩子摔在地上。


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在孩子的哭闹声中睡去,又起来,又睡去,然后快到天亮的清晨睡一会,然后天一亮,她又要起来准备丈夫的早饭,和中饭,很多时候,她都是做一个牛肉三明治或者把意大利面煮好,如果她母亲不在的话就让丈夫微波炉加热打发一下。有很多次走在去便利店的路上,她时常思索着为什么生活那么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她常常怀念起她还没和藤老师结婚,还没有孩子的那短短的大学时和旅行社实习工作的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因为她长的漂亮,为人随和,又专业,很受游客和领导喜欢。几乎中国所有的地方她都去过了,而且还常常出国,每次她都会给藤老师寄各种颜色的爱的明信片,她觉得城市是有颜色的,巴黎是炙热的红,威尼斯是舒展的蓝,柏林是苍凉的白,迪拜是辽阔的黄。对应着这些城市,她给藤老师寄各种颜色的明信片,当然每一封明信片上都写着她浓浓的爱意和思念之情。有次她到了阿根廷的伊瓜苏大瀑布时,她会想,要是藤老师此刻也在瀑布下就好了。

她像一朵自由自在漂泊的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最重要的是,这朵云除了自由,还有依靠,有归途,有值得停下的那片所有的一切都静止的天空,那片天空便是藤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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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四)

而现在呢?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奴隶,心中堆积的疲倦和痛苦随时随地都会有崩坏,爆发的迹象,她被困在生活里了,她走进了一个自己预设的迷宫,但她忘了设定出口了,她一直在这里徘徊,直到有一天她再也走不动,累了,死去了,她才会停下。

而藤老师一直在沙发上,就一直蜷缩在那里,看无聊的电视节目,看一场场别人的人生上演又落幕的电影,她一直让藤老师出去走走,或者试试找别的工作,但藤老师总是说自己太累了,有太多事他要好好思考下,他要好好的休息一阵子。他像一个在大雪地里蜷缩的疲惫弱小的动物,一直在冬眠着,一直在自愈着。

这一天,白天工作时,因为太累,云有好几个顾客的钱都找错了,“这点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再不行的话,就回家吧。”回家?对云来说,回家似乎更可怕。

她回到家的时候,婆婆已经走了,“可能她受不了这样的家吧。”她苦笑了下,喃喃自语道。她往客厅里瞄了瞄,发现丈夫依然躺在沙发上,她多么希望她看到是一个空空的沙发,丈夫出去找工作,哪怕是去公园散步也好。脱下鞋,换上家具服,她来到厨房,打开冰箱,她想煎几块牛排,几个蛋,然后做一些蔬菜沙拉打发打发晚饭算了,她刚打开冰箱,就发现一股刺鼻的气味,牛排已经腐烂了。红色的血水弄在白色的冰渣上显得刺眼的可怕。

吃过外卖买来的晚饭后,她让丈夫挪了挪,像一个潮湿的海绵那样也瘫在沙发里了,电视台的时尚频道里几个浓妆艳抹的,脸几乎没有差别的女人在讨论着婚纱如何购买,她觉得那几件婚纱穿在她们身上真是浪费,她想起了她和陈老师结婚那天穿的那件婚纱,白色的,蕾丝的,有着大胆前卫的剪裁,和别具匠心的选材,有漂亮的玻璃纱提花和大面织锦刺绣,还带一个大披肩,她本想租一件婚纱,但藤先生说哦结婚一生只有一次,买下来,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看云穿上。

只是,结婚后这件婚纱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云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她蓬头垢面,几根碎头发搭在额头前,双眼旁的皱纹也悄悄露出了鱼尾巴,嘴唇干裂,眼睛空洞无神,她想起来当时她穿着白色婚纱在充满阳光的草坪上美丽年轻的样子。她迫切的想重新穿上那件婚纱。

她翻箱倒柜的疯狂的找寻着那件白婚纱,问藤老师记得放在哪里了吗?藤老师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一边懒懒的说他也忘了。

云找了很久,最后终于在阁楼中的一个柜子的最底处找到了,她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把婚纱放在那么下面。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蕾丝,虽然好像有点泛黄了,应该还是很美的吧。她心里想着。当她把那件婚纱抽出来的时候她惊呆了。婚纱的胸口处一个个可怕的咬痕破洞,像是被人用锐利的剪刀疯狂的撕扯过一样,裙摆处甚至还有一团红色肮脏的血迹,她忍不住“啊”的叫来起来,“可恶的老鼠,可恶,真是可恶···”她的内心已经被摧残的奄奄一息。原本带给她那件幸福白色的婚纱,变成了如此一个可怕让人恶心的污秽,让云脑中最后的那根守护着神经绷的一声断裂了,她几乎已经站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从楼梯上直接滚了下来。

楼梯并不高,还好,她没受什么伤,丈夫在卧室里听见巨响总算离开了沙发,冲了过来,他扶起云,抱在自己的怀里,“没事吧,宝贝,你怎么了?”丈夫看了看阁楼一眼,“你去阁楼找什么啊,那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一些垃圾啊。”

云刚想开口说婚纱,却被一句“垃圾”憋了回去。她当时非常的想哭,却一点也哭不出来,她感到肚子里一阵翻滚和恶心,她离开丈夫的怀抱,飞快的跑进厕所里。

事实证明,如果她但是大哭一场的话就没之后的事了。

深夜了,云筋疲力竭的躺下了,她感觉到今天前所未有的疲倦,她绝望的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丈夫已经鼾声四起。睡意渐渐降临,她希望睡一觉明天一切就会好起来了。她需要深深的休息。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当了导游,自己一个人没有家庭,没有孩子,自由的在世界上,她贪婪的呼吸着大自然外清新的空气,风一阵阵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她感到惬意极了。她忽然看到两个中年人好像是夫妇朝着一个偏僻的方向走去,有点偷偷摸摸的样子,她赶紧跑上去,“那里不能去,哪里是危险的地方”她着急的说道,只见那个女人一回头,居然是她母亲的脸庞,她再看看那个男人的脸,居然是她父亲,她心里一抽,怎么回事,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就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眼前又是黑漆漆的天花板,此时一阵剧烈的哭闹声又向卧室里袭来,她捂着了自己的耳朵,她似乎不想再起来了,但哭闹声一点都没停止,越来越剧烈,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受不了。她飞快的起身,来到婴儿房里,孩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像个无赖似的扭动着身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别哭了!别哭了!她叫喊到。孩子完全没有停止的样子,云盯着孩子,大声叫喊,别哭了,立刻给我停止!她突然觉得孩子狰狞哭闹的样子,像极了母亲与父亲吵架,摔东西哭闹时的样子。她在那一秒她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她的双手正一步步靠近着孩子的脖子。

就在这时,孩子似乎受到了惊吓或者神谕,哭闹一下子停止了。

云也立刻清醒了过来,为刚才的举动深深的悔恨,还好没有发生最后的悲剧。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实在是太累了。”她一边说,一边
婴儿床旁边倒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失声痛苦起来。

过了一会,她回到了卧室,发现丈夫依然在熟睡。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感觉到一种无力的,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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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五)

藤老师这两天一直不停的想起那个死去的女同学,他总是觉得是自己因为欲望而疏忽导致她丧命,他的愧疚感和负罪感一直像一把锯齿在蹂躏着他的心脏。

这两天他的梦里总是会突然闯入那个女生,他梦见自己游泳的时候会突然有一只手把他摁在水里,让他几乎窒息,或是突然发现坐在正在慢慢上升的跳楼机上,旁边坐着那个女孩对她不怀好意的一笑,然后就迅速坠落。每次惊醒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非常不舒服,好像自己也得了心脏病似的。

今晚睡下后,他又梦到那个女孩了,他正在学校的塑胶跑道上跑步,他觉得后面有东西在急速靠近,一回头,发现后面那个死去的女孩正在追赶他,“停下来!为什么你要缠住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在梦里,他咆哮着回头对那个女孩说。那个女孩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他狂奔过来,“是你一直让我回来的呀。”后退,别过来!此时藤老师发现手中正握着体育比赛的发令枪,他知道发令枪并不能起什么作用,可还是像那个女孩开枪了,发令枪竟出现了子弹,而且射中了那个女生的心脏,女孩趴倒在地,他跑过去,把女孩翻身过来查看伤口,竟发现那个死去的女孩的脸变成了自己。

藤老师叫出声,从梦里醒了过来,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没事了。”云用双手拂去藤老师脑门前不停滚落的汗珠,再揉揉他的后背,努力让他平静下来。“真是一个可怕的梦。”藤老师慢慢的,结结巴巴的说。她的眼睛仍然惊恐着。
“梦终究只是梦罢了,又梦到那个女孩了?能和我说说吗,可能说出来会好受一点。”云继续一边揉他的后背,一边轻声温柔的说。

藤老师把最后那个他用发令枪杀了那个女孩的梦告诉了云。

云听完沉默了一会,用极度平缓的语气说。“这可能是个好预兆。我想,可能她要离开你了。”

果然从那场梦后,藤老师后面几天一直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个女孩。藤老师觉得那把发令枪把那个死去的女孩从梦里赶走的,发令枪是带给自己平和的幸运物。

他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在田径队时每次比赛听到发令枪嘭的一声,全身的肾上腺素一下子调动起来了,整个人以比风还快的速度飞奔出去,把那些害怕,懦弱,迟疑都拉在了身后,那个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他开始从那张沙发里挣脱出来,他开始习惯让云在他跑步的时候鸣发令枪,然后他急速飞驰跑出去,如箭般刺破生活中那张笼罩在他身上那张晦气的,灰暗的,沉重的大网。他每次都用劲全身气力向前无畏的奔跑着,只有在奔跑时他才感觉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感觉到自己掌控着生活的步伐,感觉自己仍是一个生活里的强者。一直跑到筋疲力竭他才会停下,停下的瞬间,身体是疲劳的,心却是满足的。

当然在市区的公园或者锻炼在聚集的地方用发令枪一定会引起别人的侧目。他和云每次总是带着发令枪乘两条地铁加一条公交去郊区的森林公园里。

跑了一段时间,藤老师觉得自己的状态正在慢慢回升,他开始重新变得乐观起来,虽然工作还没找到,他开始完成一些家务,学烧一些简单家常菜,白天帮母亲一起照顾孩子。有时候,等云工作一天回到家时,发现慢慢一桌冒着热气的菜在等着她。
孩子在晚上也变得很少哭闹了。云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她以为她的生活终于又慢慢好起来了。

一个周日的下午,藤老师接到一个以前同事的电话,不过有点奇怪的是,那个同事因为一些事和藤老师以前的关系不怎么好。他说学校里有一个带田径队的体育老师空缺,他觉得藤老师是个不错的人选,推荐他可以来这里面试一下。

藤老师听到这个消息也管不了那么多,非常兴奋。在房间里小跑起来。“看,一切正在慢慢好起来,好运总是在你准备好的时候会降临的。”云微笑着对藤老师说。
第二天一大早藤老师穿好久违的正装,精神振奋的出门了。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云上班没过多久,就急切的发消息问藤老树面试情况。但藤老师一直没回。她觉得藤老师想刻意给她一个惊喜。“难道,他去买婚纱了。不不,不可能的。”云越想越激动,所以她特意请假早点回家,烧了一桌的菜等着藤老师带着好消息回来。

可她一直从6点等到8点,8点到10点。她一直焦急的坐在那里,电视也不看,把饭菜热了又热,还是没等到藤老师回来,她给藤老师发短消息和打电话他也没回。她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10点半的时候,藤老师回了一条消息,“别烦我了,过一会回来。”婆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带着孩子回她自己家去了。

12点多,她听见门钥匙那里有转动的声响,可绕了几圈,门也没开,她去门洞里看了看,是藤老师,是他的丈夫,正低头,垂着肩,在开着门。她马上开了门,一开门便闻到了藤老师身上浓浓的酒气,除了酒气,更有一种腐蚀的气味,就跟之前那个一直赖在沙发上,失落而又疲倦的藤老师身上所散发的气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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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六)


藤老师跌跌撞撞的进了门,几乎摔倒在沙发上,手里还拿了一个喝了一半的酒瓶。

——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今天一天你都到哪里去了?云没有提面试的事。

——别假惺惺了。问我喝那么多?哦,我又让你失望了吧。我爱喝多少就喝多少,会有谁在乎我喝多少吗?我不需要你虚伪的同情,烂人,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烂人,我tmd不值得任何人施舍他们tmd的假慈悲!

——别这样···我们能不能好好说话。云低下头,双手插着腰。

——我现在就在好好说话啊。怎么了?藤老师拿起手中的啤酒瓶又喝了一口,啤酒溅的沙发都是。

——那好,今天面试的事怎么样了?云问。

——还会怎么样,哈哈。我知道你会问,你很期待看到我出丑吧。对,就是我现在这个肮脏下贱的样子。我上了所有学校那tmd黑名单了,所有的学校都知道我害死人了,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所有人都在羞辱我,嘲笑我。我毁了,我所有的生活都毁了。我今天去外边晃了一天,我tmd的想知道这一切都怎么了,我到底从哪里开始做错了。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藤老师的手指着云。

云没有做声,冷冷的看着藤老师,面如死灰。

——我想到了你,是你。所有的不幸都是从认识你开始的,因为认识你所以从那个高中调到这所破大学的,因为不想总是在家里看到你那张丑陋的,满怀期待又装作一点都没失望的黄脸,我才特意申请做放课后游泳班的教练,因为多和你在家里待一秒都让我恶心的想吐。···没事就带着那条破猎豹项链,哪个男人给你买的?是哦白天你上班有的是时间和他们鬼混,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带你走,因为他们又怎么能忍受每天看你那个丑样。然后 ···然后 ···

——然后?你怎么不说下去了。云冷笑了下。我有外遇?哈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琼那点不要脸的事,你以为我真蠢到以为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们丑事的人吗?我去你们学校的时候,那些学生,每一个看我的眼神都像看一只被人抛弃的可怜的,丑陋的母狗。
云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咆哮。

——因为我爱你,我把我的所有,我的青春,我的希望,我的生活都献给了你,献给了这个家,我才会包容你所有的那些比下水道还肮脏的丑事。你说我恶心,论恶心怎么比得上看到年轻女孩就扑上去的你,没错,当初我是被你逮住了,现在,你还要继续毁了几个女孩?已经有一个无辜的女孩死了!你还要死多少人才彻底发现你无可救药的羞耻心!

闭嘴,你立刻给我闭嘴。藤老师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云是第一次说出让他如此难堪的话。

——怎么了,你不想听了,?体育老师?呵呵 你知道我以前在旅游公司别人问我你丈夫是做什么的时候,我有多尴尬和难堪,我总说你是模糊的带过说你是个高中教师,你以为一个破体育老师能养活一个家吗?做梦吧?我以为我有了孩子,你会有点动力,改行,或是周末去健身俱乐部找点私活,可你呢?一点都不思进取,没了工作后你整天籁在那个破沙发上,你知道你那个寒酸样子像什么吗?连一只快死的耗子都不如。

砰的一声,藤老师猛的把啤酒瓶超云这里仍过来,啤酒瓶底部砸到了云的嘴,反弹到电视上,逛的一声,电视也碎了,黑漆漆而破裂的表面上流着黄色的啤酒,非常醒目,就像是它在流血一样。

云捂着嘴唇从家里逃出。她也没什么地方去,去了一个高中就认识的闺密那里待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云就又回到了那个家里。她知道生活再怎么难堪,还是要过下去。

当她回到家时,藤老师的酒已经醒来,坐在沙发上,看到云回来马上起身,用一种哀求运气说,云,我错了,对不起,昨天我做了一件让我极其后悔的事,我真的很害怕会永远失去你。

“不会的,这不是回来了,我还能去哪儿呢?”云淡淡而又麻木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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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23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七)

从那次吵架后,又过了平淡的几周,连着持续不断的阴雨天。藤老师几乎一直呆在家里,也没出去找工作,整天还是赖在那张破沙发上。他也一直再也没有去外面跑步了。
这个周末是个久违的大晴天,一大早,藤老师看到电视新闻里回放的昨天市里马拉松比赛,不知怎么的又蠢蠢欲动了。

“云,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家里的,我们去森林公园跑步吧,我的脚已经快要不听我使唤了。对了,发令枪也带好,我一听到那东西的声响,所有力气就又都会被激发出来了。

云给他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照顾孩子,她说他们夫妻俩像乘着这个晴天,去外面散散心。她的母亲觉得对他们夫妻来说是个好主意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来到森林公园的时候,还不到9点,因为是周末,一大早根本没什么人,公园又很大。
“我们要抓紧时间跑,一会人多了,就不好了,对了,待会儿我作好准备,你就鸣枪吧。”藤老师站在一棵大树前,用脚划着地面一些起跑线的记号,一切准备就绪。

云站在藤老师的身后,看着藤老师手撑在地上,屁股抬起,坐着专业的起跑预备动作,等她一声鸣枪,藤老师就会立刻飞奔出去。

“我准备好了。”藤老师的声音充满了不知哪来的自信。云准备鸣枪了。

但此时藤老师又怎么知道,那把发令枪正对着他的后背,而且从那晚吵架后发令枪便不再是一把普通的发令枪了。这一把被改动过,装上了真正子弹的发令枪,这是一把为今后不可预知吵架预留的发令枪。这是一把可以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发令枪。

他不会知道,这是云一生中最艰难,最挣扎的那几秒。

现在这一刻,是云站在被命运那把巨斧劈开的大海前,海平面已经分成两半,海浪高高升起,水珠从空中散落在她身上,她知道一旦做下这个决定,就意味着会走向不同的海域里,走向不同的生活里,她知道今后的日子,要么被这巨浪毁灭,要么从浪里走出,洗掉一切而重生。

轰的一声,枪声响起,森林中突然冒出一群乌鸦四散。
接着便是如死般寂静。

不一会藤老师就跑了一圈回来,大汗淋漓,心满意足的喘着粗气。
云最后还是把枪射向了天空。在开枪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他们家里孩子的哭声。

一阵大风扬起,从他们面前的那颗大树上滚落了一团黑影。
他们走向前,发现原来是一只死去的乌鸦。

“这里怎么会有乌鸦呢?真是怪了。”藤老师问。
“可能它以为这里会有死人。”云没有看藤老师,她满是汗的手紧握着那把发令枪,
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地望着天空。


天空里蓝的可怕,蓝的没有尽头。

蓝的连一朵云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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