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14-6-23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来自: 安徽池州
(二)
又过了3年,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女人,却始终没有让自己安定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在今年的11月,在外滩美术馆有了一个小型的高更画展,有一些他的真迹,和一些重印的版画作品。虽然版画复制品并不贵,但我依然连买一副挂在租来的公寓里的钱都没有。
当我看到高更《游魂》作品时,大概我太投入画中赤裸,有挑逗意味又十分古怪的景象了,不知道何时旁边走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我感觉一团火焰瞬间把我点燃了,我似乎觉得这个人有着我记忆中无比熟悉的侧影。
我先是假装环顾四周,看别的方向的画作,绕了一圈,看看《我们朝拜马利亚》又看看那幅巨大的《《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然后以一个老鹰捕获猎物般敏锐的眼神向她的侧面望去,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被人紧紧捏在手里,我简直兴奋的不能呼吸,我知道此刻在我身旁的她就是5年没见,没有任何联系的云。
她依然在注视着《游魂》,我一步步大胆的靠近了她,"真是一幅让人不寒而栗,摄入心魄的作品啊。”她微微转头向我这边看来,“真是好久不见啊”我极力用一种舒展的语气从我战栗的嘴唇中说出来。
她听到我的声音好像突然发抖了下,然后慢慢的,不敢相信的转头望着我。
真的是她!
但是,看到她的正面的时候,我甚至感觉我一下子都老了很多。
她简直和那时清新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眼眶深深的凹了进去,粉底无论如何遮掩不掉的严重黑眼圈,高高凸起的诡异的颧骨,嘴角有一丝丝淡淡的瘀青。我从未看见那样忧伤的眼神,不甘却又疲倦的脸孔努力挤出一点微笑,她似乎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说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呢,居然···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我不知道这几年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没能好好享受生活,生活从她的身上无情而又残酷的碾压了过去。
这不是我要的重逢。
我们在美术馆楼顶的咖啡馆面对面坐下,店里人来人往,十分吵杂,我和她有幸选到了一个角落,相对隔离与封闭的位置。我迫不及待想了解这几年来她发生的一切。
“看来,高更在天国转行成丘比特爱神了,没想到在这里可以碰上你,这几年,你过得怎样?”我看着她的眼睛,努力打趣的说。
她嘴角微微笑了下。但似乎一直在躲闪我的眼神,“挺,挺好的,我结婚了。”说完,她自然的拨动了下手中的结婚戒指。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结婚了那么多年,还每天戴着戒指。或许她真的很在乎这段婚姻,或许她真的很爱藤老师。
钻石戒指虽然不大,但非常适合她纤细的手指,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发现戒指经过了岁月已经有了磨碎,亮度也似乎很黯然失色的样子。
“我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女儿,”她喝了一口咖啡说。
“是吗 女儿像不像你?”我说。
“女儿很像我,小小的凤眼,胖胖的。而且她好像很有画画的天赋,在幼儿园绘画比赛中获得一等奖呢,我那时可没有她那样的天赋。”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点欣慰的微笑。“对了,你呢?丘比特又没有光顾你的生活呢?”
“看你这样子,还单着吧。”她看了一眼我凌乱的头发和被雨淋湿的米色风衣说。
“怎么看出来的,不带结婚戒指并不意味着什么。男人可一般不带那玩意的?”我有点疑惑。
“衣服,大衣皱皱巴巴的,衬衫的领口也是。感觉没人帮你熨烫,你自己又懒的弄。而且从你身上感觉出一种随心所欲,居无定所,不安定的样子,这只有还没家庭的男人才能散发这种气息的。”
“你是说我邋遢又不负责任吗。”我笑了笑。此刻我也注意到她的颈部带着高中时期我送的她那条猎豹的项链。
“还好当时我没和你在一起。” 她半开玩笑似的说着。“我可不想一天到晚跟着你过着吉普赛人四处漂泊的生活。”她眼神迟疑了下,望了望咖啡厅的吊灯,好像是望着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接着说,“我需要一棵让我单薄的身体可以依靠的大树,而不是耗尽自己的青春去陪伴一个漫无目的,在自己营造的世界不切实际飞翔的浪漫冒险家。我还是喜欢有安全感,稳定。可以依靠的男人。”
“稳定?男人稳定就意味着乏味和无趣。稳定就意味永远成服于生活的胯下了。当然我完全不鄙视这样的生活。”我们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整天斗嘴的状态。我咬了一口三明治,淡淡的说了句,“所以,那条过去的项链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她似乎被揪住短处似的一惊,慌忙用手遮住项链,“我只是觉得搭配今天的衣服所以才带上的,而且我的体温习惯了这条项链,每次带着它都带给我好运。”她用勺子摇了摇杯子里的咖啡,低着头说“我知道这是你当时送我的东西,我今天还带着,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东西而已,和那时的人已无关。那仅仅是一个可以怀念的美好回忆罢了,我把所有都放下了,这条项链也并不意味着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压住不停发抖的双腿。
“结婚这几年,和藤老师过的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也好。对,我嫁个了他,也难怪,同学们一定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他对我很好。”在说“好”的时候,她不禁停顿了下,仿佛想让我特别听到这个词似的,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明显的透露出她的不安。
“他还做着体育教师?这可不是一份在上海能让一个家庭过上好日子的职业啊。”
“不了,他不做了。”说到这时,她沉默了,似乎陷入一个混沌的空虚中。她想说点什么的样子,她的嘴微微张开了几次,又紧紧的,慢慢的合上了。
“我知道你对藤老师的感情很深,那个时候你也总提起他,那他呢?他爱你吗?”我似乎有点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爱,我很爱他,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我们谁都离不开彼此。”她没有回答藤老师到底是不是深爱着他。你意味深长的望着我,“你总是一个人漂泊,又怎么懂两个人互相守护的艰辛?”说着她的眼角在似乎灯光的映衬下泛出一阵晶莹剔透的光晕。难道她快哭了?
我想,明显的,她在隐瞒着什么。
我的手横过桌子,慢慢的握住了她的手,当然,这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我只是想立刻给她一点安慰,
“云,看着我,是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她先是马上松开了我的手,好像还戴着一份骄傲似的,然后她低下了头,微微摇晃着,好像不停自己斗争,挣扎的样子。哇的一下,所有硬压下的情绪同眼泪一起飞奔而出,旁边的人似乎也被吓到了,纷纷窃窃私语。
她还是极力控制住正在崩溃的自己,把贴在前刘海的头发捋到了脑后。
她近乎哽咽的说,“我想,我干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坐在我对面的她用手捂住整张脸,身体不停的在颤抖。
“这一切都要从我们结婚后说起。”
从她开始说到最后几乎接近3个小时,说到咖啡厅快关门才停止,说到愤怒的时候而滔滔不绝,说到那些羞愧事的时候语塞停滞,吞吞吐吐,我很少插话,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不,应该说是一种最隐私的倾诉,我没想到她会把一切都这样无所顾忌的告诉了我,是的,当年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今天呢?今天和她的这次相遇注定仅仅只是一次老友多年后的重逢而已吗?也许今天她只是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倾诉和发泄的对象而已。我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怎样。也许所有的所有都在她那个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后尘埃落定了。
今天这次相遇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始,但并不是所有的开始都会变成一个故事。
她说这几年来,只有一两个密友知道她在过着怎样的日子。还有些话她谁都没说过,她把这一段往事和秘密都放在了心里,埋进最深的地方。事后,我努力了好几次和那两个和她相熟,我也认识的几个高中密友打听和求证,才慢慢整理出她这几年所发生完整的故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