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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又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太难受了。”1887年7月,高更在马提尼克岛写给正在丹麦的妻子梅特的信中夹着这么一句话。6月7日是高更的生日,或许他是为了唤起梅特的回忆和同情?或许是真的被寂寞困扰?但我们更倾向于相信,尽管抱怨,但事实上他并不真的需要填补他所抱怨的。也正如他画里持续展示着的热望和从未熄灭的对“野蛮”的幻想。我们总相信,再熬上几个月,他的画就又能卖出去,就又可以在逃离欧洲现代文明的路上再走远些,就可以抵达纯真之地塔希提岛或是更远的热带岛屿,置身于新的风景中,吸引美丽结实的金色皮肤的女孩并组成新的家庭,在画布上肆意赞美原始和野蛮的神秘和诗意。
高更在和梵高共同作画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区别,他认为梵高是“浪漫”,而自己是“野蛮”。今天看,“野蛮”这个词不好,有点人类学家下乡科考土著的意味。不过我们可以理解为,高更试图寻找一种形式和能量,用以对抗他反感的充斥“金钱、交易、虚荣、名利”的巴黎。他所指的“野蛮”,是画中遍及一切的和谐。就像动物用感觉而非用理性或分析所体验到的那种和谐。在画里的表现,便是浓重的绿色、红色、赭色、紫色的奇妙的搭配。
高更的画,正如他自己在信件里提到的,有几点是他追求的技法与画意。其一是对阴影的舍弃。其二是画中构造的单纯和情感的鲜明。其三是神秘与诗意的不可分,他曾说“不喜欢户外风景及其他一切”,这意味着他只愿意画用感觉捕捉到的神秘诗意。所以,譬如《塔希提岛的田园诗》,颜色经过筛选,才是神秘的诗意世界。此外,我们能够从画中强烈感受到的,是画面寻求非一点透视的方法,或许借鉴自更古老的中世纪绘画,或是东方版画里的透视法。他有意地布置近大远小、高低鸟瞰、用树杈分割空间、或是运用放大镜般的透视排布来与去的方向(比如《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这些手法使得画中风景肆意蔓延,也使得人物像具有植物属性一般,藏匿在画中风景里。赭石,浓绿、赤红、金黄,这些浓重的色彩和独属于他的透视法,塑造出有限画幅的无限景深,宁静而神秘的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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