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直观地感受江南的梅雨季节是这样的：某天，我开了一小袋牛肉干，吃了一点点，把剩下的搁桌角上，几分钟后发现干硬的牛肉干变成饱含汁水的牛肉片。我嫌它恶心，却又舍不得扔掉，继续放着。第二天早上，我扔掉了一袋牛肉汤。
桌子上如果洒上一些水滴不擦掉，没多久就有了一汪水。
晚上穿着滴水的拖鞋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湿脚印可以保留一宿，能起一定的防贼作用呢。
原则上，我下雨天不出门。反正我是个无业者，一周休息七天，不出门完全可以。但是某天我竟然穿着拖鞋打着伞出门了——因为我要去碰碰运气寻找一种很普遍的食材，鲈鱼。
我在菜场熟悉的那家鱼摊上买鱼，鲈鱼在铺子的最里边。因为怕呕吐，我没走进去。店主火速捞起一条鱼，摔在案板上。我瞥一眼鱼箱，里面有几条鱼正在仰泳。我迅速意识到不对劲，对老板说：你不会捞了条快死的给我吧？他说：活的，看还在动呢。他抓着鱼尾巴，把鱼提起来，我隐约看到鱼鳃动了一下，又不甚真切。
接过装鱼的袋子，我用手指戳了一下就知道这鱼不新鲜。我可是有三十年的吃鱼经验呐。
回家洗鱼时，心里满满的都是挥之不去的窝囊感。它充斥着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黏在皮肤上，搅合在湿哒哒的空气中。
扔还是吃，这个曾经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问题此时正困扰着我。
后来，我把那条鱼扔进了烤箱。
吃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异常。就是心里的坎过不下去。
随后，我又想到，关于生命、宇宙以及其他一切问题的答案就是：因为穷。
雨一直在下。
虽然一年前我身处北京时挺怀念江南的梅雨季节，但现在当我被大雨包围着的时候，我又想念起北京，想起那种头发啪啪作响的干燥。人这一生啊，逃不开一个字：贱。
我希望开袋的瓜子不会变软，我希望琥珀桃仁上的蜂蜜不会淌下来，我希望头发干爽而非黏糊一坨，我希望被窝是干燥的，我希望有阳光能照到仙人球，让它开花。
在大雨中，最干的是我养在阳台上的花。晴天自然不会忘了浇水，但是下雨天，浇水这事就显得很怪异。没办法，我的阳台是全透明又全封闭的。
作为一个全年全休的人，我的人际关系非常少。我本不喜欢人类，朋友都不在身边，因此，我的社交活动主要是到两只流浪猫的家里去串门。
那条让我心怀芥蒂的鲈鱼最后被我装进打包盒里，准备去串门时当做礼物送给黑猫徐文长和她的五个孩子。但是，雨下个不停，我出不去。我把鱼放进冰箱，等雨停。
|
|
置顶卡
变色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