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妈

春天里

叔叔的老婆普通话该叫婶婶，而在我们村叫妈妈。今天 先说说大妈妈的故事。            
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大妈妈已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人世，埋葬在了我们村我家的祖坟边上，永远地长眠在了那里。
    大妈妈干干净净的来到这个人世，最后又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人世。要说喜欢干净、喜欢整洁在我们村确实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大妈妈。拿我村人的话而言她住的房间里经常收拾的赛过新媳妇房里，床单铺得展展地，地下总是一尘不沾，被子叠的四方四整，衣服熨贴的有棱有角。人一辈子在一件事情上做得让人服气，确实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尤其自始至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去做，大妈妈确实做到了一个农村妇女少有的喜欢干净的典范。人这一辈子出身的选择确实也是让人很恼火的一件事情，要说大妈妈这么一个喜欢周折的女人，说啥也不应该出生在农村，要不咋叫造化弄人呢？所以说人这一辈子不能想咋着就咋着，当然这也包括大妈妈这无可奈何的出身。
    大妈妈出生在我们邻村，比我亲妈小4岁，她们俩都是一个村，而且在娘家时还是邻居，我妈家在坡下，大妈妈家在坡上，这俩女人相继嫁到我们村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两个男人后，由小时候的玩伴变成了一对妯娌。有人说中国女人有三大之战：“婆媳之战、姑嫂之战、妯娌之战”，我没有具体的考证过这句话的真伪，但妈和大妈妈的关系拿农村人的话来讲从没红过脸。妈一辈子生了我们兄弟三个外加我的姐姐，大妈妈一辈子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生了四个小子。她们两个在我们这一大家子里面独占鳌头，总共生了七个小子，我们兄弟还小的时候，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们将来找媳妇就找我们村的，我们村媳妇生男孩的概率大，我和你大妈妈就是很好的例子。”哇塞！我的妈呀！这种以偏概全的逻辑也只有我妈这种没进过一天校门的人想得出来。
    要说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找一个知冷知热、疼爱自己的男人。这一点大妈妈是符合条件的，找的大叔叔这个男人确实很疼老婆，而且大叔叔还是村里的一个“能人”，不但是村里的厨师，而且是一位出色的木匠，据别人讲大叔叔年轻时在村里还当过大队会计。大妈妈和大叔叔把四个儿子拉扯成人长大，并给每个孩子都娶到了媳妇，农村人说“娶媳妇瓦厦提起来害怕”。二位老人把害怕的任务完成之后，大叔叔考虑再三。一来怕大妈妈和儿媳妇们住在一个院里生气；二来也是生活所迫，农村的收入确实微博。精明的大叔叔带着大妈妈把家从农村搬到了城里，从农村到城市，大叔叔圆了大妈妈做一个城市人的梦。但进了城并不能认定一个人就成了城里人，尤其是大叔叔和大妈妈这种年龄偏大的人，屈指算来，他们在租住的十平米的小屋里住了有十七八年的时间。初进城的时候，他们已经60多岁了。这期间，大叔叔卖了好几年的棉花糖，学校门口、繁华市场等地方，成了大叔叔的根据地。直到后来城里的孩子们不再稀罕棉花糖了，大叔叔才无奈的收起了他的营生，转行干起了别的活儿。后来，大叔叔在劳务市场上等过活儿，在师大美术系当过模特，直到后来把捡拾破烂的工作当成职业的干起来。在此期间，大妈妈在家里每天除了给大叔叔做饭外，还托人在环卫处找了个扫大街的活儿。无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每天从凌晨一点直到天亮，总能看到大妈妈抡着个大扫帚，把她从农村扫炕认真仔细的劲头转移到了城市宽阔的大马路上。就是这样的活儿，依然好景不长，干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单位裁人，把喜欢认真扫大街的大妈妈裁到了租住的十平米的小屋里。每天，她除了把床扫上十遍八遍外，就是把桌椅板凳再擦上十遍八遍。晚上，在十度的昏暗灯光下，同收破烂归来的大叔叔看着黑白电视，日子过得不快也不慢。  
    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有的死了比活着还风光。
    就在大妈妈和大叔叔在城里不快不慢的熬着日子时，一件不幸的事情降临在了大妈妈的头上---经医生诊断大妈妈患上了脑瘤，而且已到了晚期。
    熬日月的老两口遇上这意料之外的事情确实让人很痛心。在这期间我曾经探望过他们二老几次，面对大妈妈的病痛我实在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自从大妈妈发现得了脑瘤后，大叔叔连拾破烂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他得照顾大妈妈每天的衣食起居。随后，除了在所在城里的医院连着检查了几次外，医生说想要治好病得去省城医院或北京，读者朋友们呀，请你想一想，一个靠捡破烂维持生计的农村老两口，哪有这笔钱去大医院做手术治病呢？象大妈妈这样的情况，得了晚期的脑瘤，也就只能坐在家里等死。
    人生是这样的让人无可奈何！好人不长命，烂人活的硬。
病魔无情地折磨着大妈妈，也让一生多才多艺的大叔叔没了主张。无奈之下，老两口只得再次返回生养自己的根据地----农村。就在得病一年零四个月之后，只活了74岁的大妈妈告别了这个人世。去世之后，在她家的院子里放了七天七夜，4个儿子4个儿媳妇请了12个吹鼓手，热热闹闹的把大妈妈送进了村外的祖坟里。
    安息吧，大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