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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外，西北风轻轻地刮着，房间里的温度在20摄氏度之间，不冷也不热。尽管这个冬天来得比较早一些，还不到下午6点，但天到这个时分已渐渐地夜幕笼罩。
坐在煤气灶旁边的李芳，双手托腮，望着炉子上砂锅里熬着的中药，随着蒸汽把砂锅盖蒸腾的“扑腾、扑腾”地响动，李芳的心也随着锅盖七上八下着。随着夜色的渐浓，空气中弥漫着的中药味也越来越浓了，熏的坐在凳子上想心事的李芳，有种晕晕乎乎喝上酒之后的感觉。
她说啥也不相信，妈妈昨晚讲的话是真的，每天光熬中药喝，就能治好妈妈的病吗？
十四岁的女孩子，不大也不小，同学相互之间都说，十五岁之前的我们是“青葱岁月”，但李芳觉得应该叫“青匆岁月”更合适一些，因为她觉着日子还没咋着过，就已上到了初中二年级。现在，班里已有人在谈恋爱了，每天下晚自习后，看着他们成双成对地离去，李芳也轻微地有点羡慕嫉妒恨，但她明白自己毕竟是一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丑小鸭。所以，热闹是他们的，似乎与自己不相干。
那天下午，从小学一直伴着她到今天的文文说：“咱班郭小华约我去看电影，赵薇拍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网上预告挺好看的，我不想和一个男生单独去，咱三人一起去好吗？”
“我咋能当你们的电灯炮呢”李芳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但她也不会说过多的鼓励文文的话，只低着头，默默地向家的方向奔去。她知道，妈妈还等着她回家吃饭呢。
李芳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在企业当了一辈子工人，从李芳记事起，妈就白班夜班地倒着班，日子永远是今天重复着昨天，从没见妈有一天的歇息。那时候，爸还在世，也和妈在同一个厂子里当着工人，当着一名电工，也是每天忙忙碌碌地打发着日子。在这个家里，当然是妈妈一个人说了算，每天一日三餐，洗衣做饭，料理家务一系列的活儿全靠妈一人操劳，她勤劳俭朴、任劳任怨、毫无怨言，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那时候，厂里还办着幼儿园，李芳就是从厂里幼儿园毕业的。爸妈每天下午从幼儿园来接她时，她都会象一只脱笼的小鸟一般，快速地扑向爸妈的怀抱。
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李芳每天都靠爸妈的接送。三年级以后，李芳认为自己已成了大孩子，所以就拒绝了爸妈的接送。每天背着个书包，像只欢快的小鸟般地飞来飞去，穿梭于家与学校之间，所以日子过得也就如飞一般。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李芳的日子如飞一般地流走时，灾难已悄悄地降临在这个三口之家，让年幼的李芳防不胜防。
那天早上，走在上学的路上，李芳还在想着昨晚的梦：梦里她依稀记得，自己站在不远的一个地方，好像是在老家的院子旁边，老家的土窑洞边上长满了蒿草，当时她的心里还在想着：老家的窑洞虽没人住了，也不能长这么多的蒿草呀。看着看着，就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儿，老家的土窑洞突然间就塌下来了，吓得李芳转身子就跑… …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得了。今天早上，还想把昨晚的梦给妈妈说一下，但上学走得急就给忘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心里边怪怪的，那昨晚的梦又预示着什么呢？走在路上的李芳似乎觉着今天要发生什么。
放学回来，李芳用钥匙打开家门，发现屋子里静悄悄地，爸妈都不在，不过对李芳来说这也习以为常了，望了望煤气炉，上边冰锅凉灶的，这对李芳就不正常了，因为爸妈再忙每天也会把做好的饭给她存放在锅里的，这是咋回事呢？
就在她转身打开冰箱，寻找里边有啥吃的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她急忙走过去接听。
“李芳，你打个车，尽快来一下人民医院，快一点。”是小姨的声音。
“小姨咋啦？我爸妈也在那里吗？”
突然，电话里出现了嘟嘟的盲音。李芳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啥事，难道是爸妈有啥事住院了吗？胡思乱想地关上门，下了楼打上车，李芳就火急火燎地向人民医院奔去。
赶到人民医院的一层，在抢救室门口，李芳看见那里站着十几个人，她认识这些人都是爸妈的同事，只见这些人围着一辆医院的抢救车，人围里边传来妈妈的哭声：“你撇下我们母女该咋办呢？”
站在人流外边的李芳，睁大了眼睛，没有人理她，透过人来人往的缝隙，她看到抢救车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用白布蒙着全身，妈妈扑在上边嚎啕大哭。
“我爸咋啦？”李芳心里喊出了这四个字，但她并没有从嘴里发出声来。这时，人群中的小姨发现了她，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并对他说：“今天上午，你爸在厂里干活时，从电线杆上摔了下来，抢救了半天，还是没抢救过来。”
李芳再次睁大眼睛，抬头望着毫无表情地说这话的小姨：“小姨，这是真的吗？”这时，小姨把她搂得更紧了。
依偎在小姨怀里，李芳想着昨晚的梦，老家的土窑洞塌了，可不是吗？爸爸不在了，我们这个家何止是塌了个土窑洞呢？没有了爸爸的家庭简直就像塌了天，今后我和妈妈的日子该咋过呢？想到这里，李芳的两行热泪从眼里扑簌簌滚落下来。
那一年，李芳刚满10岁。至于说爸爸的后事是如何料理的，李芳已想不起来了，那些毕竟是大人们的事情，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
从此以后，妈每天的生活中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了。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外，许多的时间都坐在电视机前，一幅又一幅的做着刺绣，一开始做一些小块的，后来越做越大，最近，那幅绣了快三年的《金陵十二钗》就要完工了。看着妈妈每天不分白天黑夜的一针一线的做着刺绣，李芳想要安慰妈妈几句，让她歇会儿，但她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只得任由妈妈每天如此的打发着日子。
有人说，好人不长命，烂人活的硬。
不幸再次降临在这母女二人头上的时候，李芳都欲哭无泪了。这一年，李芳14岁了，再过一年妈妈就要内退，厂里每年都安排生产第一线的职工体检，一检查竟然检查出妈妈得了肺癌，而且已到了晚期。
每临大事有静气。结果检查出来的时候，同事们都在安慰着妈，大家都知道妈这些年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挺不容易，但妈反而变得很平静，向关心她的同事们挥了挥手，就回了家。
又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分，妈等李芳放学归来，吃过晚饭收拾碗筷时，对李芳说了自己的心里话：“妈得病的事已听邻居们说了，我也不想花那么多钱去化疗了，浪费那些钱也没意思，人活多大不是个死呢。”
“妈你咋能说这话呢?就是把咱家的房子卖了，也要给你治好病的，实在不行我不上学了，出去打工…. …”
“傻孩子，你咋能不上学呢？你爸在头顶上看着我们呢？你去遗像前问问你爸，看他愿意么？”妈妈打断了李芳的话。
“妈-----我听你的，你说咋这就咋着。”李芳强忍着眼泪没让掉下来，一边专注地看着妈妈。
“咱家柜子里的存折上还有10万元的一张存折，那是你爸爸去世后厂里给赔偿的，密码就是你的生日，这些年、厂里工资低，挣的钱刚够咱娘儿俩零花，我这个刺绣就要完工了，有人出3万块钱想要购买，将来卖了，这十几万供你上完大学也够了。”
“妈，你不会死。你会好起来的。”李芳一下子哭着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夜，越来越深了，从楼下望去，只能看见李芳家的厨房里，映在花花玻璃上母子二人的影子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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